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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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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7章

簡單的幾句話, 源柊月瞬間如至冰窖。

羂索。六眼。

再殺一次。

……這個‘兩面宿儺’,同樣持有重生之前的記憶!

乍一聽,比他想起來的, 更完整。

反覆輪回的那些記憶,或許是因為過於痛苦, 觸發某種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,他記不太清了。

像隔了一層毛玻璃, 模糊地看不清細況, 只隱約記得極度悲慟、掙紮、無助,以至於最終幾乎是毫不遲疑地做出了決定:以死亡押註, 賭被五條悟詛咒的自己能夠化身特級過怨咒靈。

兩面宿儺知道的比他多,也許能從對方口中套出未知部分。

但現在一定不是個好時機。

一左一右的夏油傑和五條悟,同時望向他,源柊月脊背瞬間繃緊,攥緊拳頭, 用盡畢生演技,擠出一個狀若疑惑的微笑:“它是什麽意思?”

順利把兩人蒙騙過去。

夏油傑:“不知道……”

“餵。問你呢。”五條悟一腳掀翻了唧唧歪歪的花盆,將它踩在鞋底,皮笑肉不笑道, “兩面宿儺, 你在講什麽廢話?”

“想殺誰啊?明明就是個盆, 口氣還那麽狂?”

他腳下的兩面花盆動了動, 兩股咒力發生碰撞,爆發出無比激烈的交鋒——只有一根手指實力的兩面花盆落敗, 繼續被踩著, 立刻冷靜下來。

“哦?……原來是給我換了個容器。”兩面宿儺意識到這一點,“虎杖悠仁呢?他沒有覆活?”

五條悟念了一遍:“虎杖悠仁……那個粉頭發小學生?怎麽回事?”

兩面宿儺:“小學生?”

五條悟:“是啊, 小學生。怎麽,比起花盆,莫非你更喜歡住小孩子身體裏?老東西想得還挺美。”

“小孩子……”

盡管被踩在腳下,卻不影響兩面宿儺視物,花盆邊的眼睛像魚一樣靈活游走,轉一周,把他們三人打量了一遍,熟悉的黑色高專制服,熟悉的長發源柊月,卻又有一絲不同。

本該幫助他的‘羂索’正一臉看好戲的狀態袖手旁觀,再結合五條悟話中的信息,還能有什麽不明白的。

他大笑出聲:“……哈哈哈哈哈哈!!哈哈哈哈哈——”

兩面宿儺笑得極其猖狂,這輩子沒見過那麽癲狂的花盆。

“你還沒回答老子的問題。”五條悟鞋底在他身上用力碾了兩下,皮笑肉不笑道,“兩面宿儺,你想殺誰?”

咒力構築的花盆,有了開裂的跡象,幾道蛛網般的裂紋在他的壓力下出現。

兩面宿儺笑累了:“……我問你,六眼,你今年幾歲?”

“十……關你屁事。”五條悟說,“一個破花盆,話這麽多?”

“原來如此。”兩面宿儺慢條斯理地得出結論,語氣愉快,“這次提前把我喚醒了啊,看來你不僅能覆活,還能挑選時間——你以為這樣,就能改變結果嗎,源柊月?”

源柊月:“……”

低級的口頭激將法,根本無法使他的心情發生波瀾,但是……趕緊閉嘴吧!別說下去了!

系統和讀檔是他的秘密,如果有必要他會將它帶進土裏,只有一個人知道才最安全,被別人知曉,只會為計劃徒增變量。在還沒有掌握全部信息、確立對全局的掌控之前,這是件極度危險的事。

源柊月少見地感到焦灼。

怎麽辦。

不能讓兩面宿儺繼續走漏情報。

但如果采取行動讓他閉嘴,做得過火,一定會被這兩人看出來,屆時又是一次拷問……

來自詛咒之王的放肆挑釁,顯然不止一個人看不慣。

“宿儺,你在瞎嚷嚷什麽?”夏油傑微笑,“想抽他。”

五條悟:“老子也想。”

兩面宿儺輕慢道:“手下敗將罷了,你們兩個都是,遲早死在我的手裏。”

夏油傑和五條悟同時望向源柊月。

五條悟:“老子要捏碎這個盆。”

夏油傑:“我準備殺了他。”

征求意見的態度,實際上是在告知決定。

源柊月求之不得,立刻點頭:“哦。好啊。”

雖然不知道兩面宿儺為何能保留記憶,也許對方也有系統,但無論怎麽樣,過去的事情,與這一世的朋友們無關。

這份仇怨僅限於他和宿儺之間:他和詛咒之王,是來自過往的幽靈,仇恨的清算,不必牽扯到其他人。

先讓他立刻消失,再找一個私人的場合,與這位詛咒之王單聊。

更何況。

源柊月想。

親手策劃了自己的死,利用別人的愛來詛咒他,以達成目的——這種事,如果被正主知道了……要命、太要命了。

五條悟單手插兜,鞋尖將花盆顛了顛,像運球一樣,讓它在半空中上躥下跳,像是給獵物致命一擊前的玩弄。

“——但在殺了你之前。”五條悟漫不經心地問,“‘覆活’和‘挑選時間’,是怎麽回事?”

“別說謎語,全部坦白。”

夏油傑:“嗯。我也很想知道呢,你好像對小源格外有意見,為什麽?”

“原來你們都不記得了。”兩面宿儺興味索然,“源柊月,你也是?”

源柊月:“……”

源柊月:“我聽不懂你在講什麽。”

兩面宿儺:“哈?真的?”他譏誚地反駁道,“不可能,那麽多次,每一回都是因為你吧,還是說,‘失憶’也是你計劃中的一環?”

“殺了你那麽幾次,只領教過術式,還沒見識過你的領域——”

“所以,原來是時間操縱麽?”

“說起來,源柊月,你現在是咒靈,還是人類?”

信·息·量·爆·炸。

連咒靈體的存在都知道,兩面宿儺究竟恢覆到哪種程度了,每一次都記得麽?!

五條悟和夏油傑又看向他,幾分困惑,幾分若有所思的模樣。

“怎麽回事?”他們問。

源柊月:“……”

汗流浹背了。

從未有一刻如此緊張過。

“……”他繼續盡力裝傻,“我聽不懂,會不會是宿儺睡了一千年,把腦子睡壞了?”

在兩人狐疑的目光中,源柊月大腦飛速轉動,無比心虛,胡說八道:“對了!是那個吧?輪回轉世之類的設定,他在一千年前把我們的前世打敗了,所以覺得我們很眼熟?”

這倒是有可能。咒術界比一般人更相信‘輪回轉世’的設定,因為某些特有的、極度珍惜的術式,一個世紀僅存一副,獨一無二,千百年來一向如此,比如‘六眼’與‘十影’。

“你真不記得了?”兩面宿儺的聲音懶洋洋的,“那就算了,現在的六眼,弱得不想多看一秒。沒什麽事的話,老子繼續睡了。”

五條悟齜牙咧嘴:“老東西,現在就碾碎你。”

夏油傑:“冷靜一下,我們還沒問完。”

熱愛尋求刺激的詛咒之王,對眼前未成熟的六眼和咒靈操使,確實沒什麽興致,留下那句話後便保持著沈默,任由他們怎麽詢問都懶得作答,似乎透露了許多,又似乎什麽都沒說,成功維持住岌岌可危的那條紅線。

……太好了。

源柊月想。

成功茍住了!

他若無其事地建議:“把它給我,我要開發一下花盆的新用法。”

“……哦。”五條悟把花盆遞過來,說,“你怎麽都不好奇宿儺說的話?不覺得非常微妙嗎?”

源柊月:“……”

源柊月:“我挺好奇的。”

五條悟:“是這樣嗎?”

源柊月:“是啊。”

他點點頭,似乎被糊弄過去了。

但源柊月知道,他沒有放下懷疑。

如果忽悠成功,五條悟應該打個哈欠,說‘都這個點了明天再說,現在去打游戲吧!’,半拖半拽地把他拉上樓。

而不是像一只蹲在草叢裏伏擊的獵豹一樣,站在一旁,盯著他來回走動,卻悶頭一言不發。

這家夥在某些時刻敏銳得嚇人。

無需緊張,他的表演水平在對方的觀察力之上,只要一整晚不露出破綻,應該能順利蒙混過關……

源柊月逐漸放松身體,認真思考起能用這個盆做什麽。

泳池打著氛圍燈,黑色海草浮浮沈沈。

“……對了。”

讓兩面宿儺給小惠生個新十影吧!

這麽厲害的手指,不用白不用。

想到這裏,他切實高興了起來,抱著花盆跑到泳池邊上,將小海膽撈了起來。

源柊月:“餵,宿儺。”

兩面宿儺:“怎麽。”

花盆邊的那張嘴一打開,他眼疾手快把海膽塞進去。

兩面宿儺:“……”

兩面宿儺:“你給我餵了什麽?”

源柊月含情脈脈:“補身體的,你多吃點。”

會不會生個魔虛羅出來呢?

然而,他的夢做得有些太美了,沒過幾秒,花盆裏的土壤鼓起一個小包,小海膽被‘噗’得一下吐出來,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,咕嚕嚕地草地上滾了一圈,掉回游泳池裏。

失敗了。

接著嘗試再餵一根手指。

宿儺張開嘴,一口吞下,嚼吧嚼吧。

再餵一根。

花盆上的五官像詛咒之王的底線一樣靈活,源柊月扔到哪,他都能長出一張嘴巴接住,像接飛盤的巡邏犬。

吃完第三根手指,宿儺酒足飯飽一般打了個嗝,懨懨地說:“要到極限了,這個容器。”

“……”

源柊月‘嘖’了一聲。

果然,用盆栽當容器,不能當做長久之計。

能夠短暫地容納宿儺,一部分是由於花盆本身的承裝性質,而更重要的原因是:這是他的咒力造物,以他的咒法作為載體,能夠承受住宿儺的力量。

完整體的容器,還是得另找。

或者說,讓花盆升個級?

源柊月:“五條同學,過來。”

五條悟:“來了——”

源柊月:“滅了這個多嘴花盆。”

五條悟彈指發出一道‘蒼’,轟得一下,兩面宿儺還沒來得及開口,連帶著花盆一起灰飛煙滅。

在‘蒼’的爆閃光芒散去之後——

三根手指落到草地上,指尖各指著不同的方向,如同剛拿出來時那般完好無損。

……沒辦法用這種方式切割宿儺的實力,分開消滅它。

源柊月又開始頭疼。

問題回到最初:哪裏去找一個合適的宿儺容器?

更頭疼的還在等著他。

“我覺得你有事情瞞我。”五條悟虎視眈眈地盯著他,“宿儺說的話,你知道什麽意思,對不對?”

……所以說,這個人大部分時候明明都是好騙的笨蛋,為什麽一到關鍵時刻就如此犀利。

源柊月:“……”

源柊月適當地展示出一些茫然:“我不知道啊。這不是和你一樣麽?”

“不。”五條悟說,“你在騙人。”

源柊月:“我沒有。”

五條悟:“我一直覺得很奇怪,你身上有太多秘密,比如那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咒靈,是怎麽回事?如果你的術式是‘模仿’,那個咒靈體的你,又是從哪裏模仿來的?”

源柊月試圖理直氣壯:“非要追問的話,我也很難回答,難道你就知道‘六眼’的成因和視野獲取原理嗎?上天賜予的術式,生來就是這樣,我也想知道。”

五條悟:“你的頭發為什麽一夜之間變長了。”

源柊月:“醫學奇跡。”

五條悟:“你的咒力存量多到不正常,明明不會反轉術式,咒力卻像海水一樣取之不竭。”

源柊月:“天才是這樣的。”

五條悟:“剛剛的表現也相當不對勁,如果真對宿儺提到的內容一個字都不知道,你不會是那種反應,一定會各種角度提問然後探究到底。”

“另外,你做的每件事都有充分的理由,只有‘覆活和殺死宿儺’,只能看見你的堅定,但沒有動機。”

明明不覆活宿儺,也不會影響任何事,利大於弊。為什麽非得多此一舉?為什麽非要自找麻煩?

他討厭麻煩,追求高效——認識源柊月的人都知道。

“所以,究竟瞞了我什麽?”

面對如此針針見血的連環詰問,源柊月有點編不下去了:“……人總該有點夢想吧,打敗宿儺,當大英雄,這就是我的追求,不行嗎?”

“而且……”

五條悟低下頭,視線落在他的臉上,“有時候總覺得你在透過我看別人。”

“好像在懷念誰一樣。”

源柊月:“……”

源柊月心一橫,自暴自棄:“懷念我初戀,行了吧?”

沒招了。

采取轉移矛盾大法。

‘初戀’,此乃禁詞。

是非必要絕對不能提的內容。

對方一聽到‘初戀’這個詞就會跳腳,然後理智熔斷、思緒清零,全心全意地置身於拈酸吃醋之中,非得追問出關於初戀的所有,與自己作比較。

五條悟果然氣笑了,喉嚨間擠出一個譏誚的音節: “……哈?”

月光落在他的銀白的發梢,銀粉般的輝芒躍動著,而他緩緩轉過頭,註視得越發認真。

“在故意轉移話題。”

“所以說,果然是有事瞞著我吧,還是非常、非常重要的事情。是一個秘密。”

五條悟的嘴角越來越平,語氣倒是一如既往的輕快。

他的手撫上源柊月的臉頰,輕輕地捏了捏,像平時玩鬧那樣。

“告訴我吧?”

輕聲慢氣地誘哄道。

“……”

源柊月剛想好搪塞的說辭,嘴唇微微張開,對方按在他臉頰邊的手指卻稍微挪了下位置。

帶著薄繭的、粗糲的指腹,從他的臉頰擦到唇角,再探入口腔。

拇指撬開他的牙關,碰到柔軟的舌頭。

“要說真話哦。”他說。

對方的眼睛依舊美麗,綺麗的白色睫毛投落一小片陰翳,將虹膜染成深藍。

五條悟的註視尤其認真,伴隨著他投來的目光,空氣中仿佛出現了密密麻麻的、無形的絲線,將,緊密纏住源柊月的手腕、腳踝、四肢與頭顱,所有絲線匯集到頭頂的一處——

仿佛有一顆巨大的藍色眼球懸停在那裏。

六眼的審視,密密匝匝,無處不在。

有如陰雲一般。

他的表情並不嚴肅,也不鋒銳,僅是冷靜的探究,便有種讓人窒息的能力。

這一秒鐘,切切實實的,和二十八歲的他重疊在一起。

源柊月垂著眼睛,小聲開口,帶著控訴的意味:“你好兇。”

“……”五條悟楞了一秒,“……欸?”

“你兇我。”

“……”

如同觸電一般,五條悟瞬間往後靠了靠,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,方才那種壓迫感立刻從身上褪去。

“……我沒有!”他反駁。

源柊月: “一談到兩面宿儺你就那麽奇怪。寧願相信他的話也不信我的。”

五條悟嘀嘀咕咕: “但是你……你……”

源柊月佯裝黯然:“哦。”

“抱歉抱歉,我只是太在意了。”

他向源柊月道歉,很有幾分低聲下氣的意思。

“不是故意兇你的。”

一瞬間又變回了無害的小貓咪,喵喵叫著蹭他的腿。

但依然沒有被隨手糊弄過去。

“告訴我嘛……”

五條悟直直盯著他,口吻黏糊糊地、低聲地請求,“兩面宿儺說的,是真話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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